■易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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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老先生走了。6月14日看到微信朋友圈里转发的讣告，他的家人决定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这个自由洒脱、鬼马精怪的“老顽童”就是这么通透有趣、百无禁忌，临走了还保持着这么好玩的性子。

2004年8月29日，黄永玉在常德芷园宾馆接受常德日报记者采访时，写下“我的人生从常德开始”，并写下了他的名字和农历生日。常德日报记者 崔建湘 摄

说起黄永玉与常德的缘分，还得追溯到1922年。彼时，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沈从文正和他的表兄黄玉书（黄永玉的父亲）一同在常德一家每天各需三毛六分钱的小客栈中，住了差不多半年。

他们每天逛常德的大、小河街，看“麻阳佬”“称职务实”地为生计奔波，或者去城中心“稻香村”买些五香牛肉，为拖欠的房钱与“平安客栈”的老板娘斗智斗勇……后来，沈从文根据这段亲身经历写下了系列散文《常德的船》等名篇，用真实而艺术的眼光描绘了当时沅水边的常德河街千帆竞发、商贾云集的盛况和独特醇厚、别有风情的民风习俗。

在《一个传奇的本事》一文里，沈从文记载了发生在常德河街的一件趣事。当时黄玉书喜欢上了同样来自凤凰县、在常德一家女子学校任教的杨光蕙，为了追求到这位杨小姐，黄玉书请沈从文代笔写信。来回三十多次后，1923年，黄玉书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1924年8月，他们在常德诞下了长子，他就是黄永玉。

20多年前，黄永玉在长沙办画展，在一张国画上就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样一句话：“我出生于常德”。

2012年5月26日，黄永玉回到常德，言语中透露出对常德的那份特殊情感，并用签字笔在宾馆的一张信笺纸上写下：“常德是我的母土。黄永玉，二〇一二年五月廿六日于常德”。黄永玉对他的出生地——常德和父亲借居过的常德河街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愫？一句简单的留言，留给人们太多的感慨。

的确，常德河街是常德特有的地理标志，承载了常德人太多的记忆。2014年，常德市委市政府大力挖掘常德人文历史，决定在穿紫河畔还原常德河街，时任市政协委员、常德日报社副调研员的周碧华建议请黄永玉题写街名，建议被采纳。2014年10月中旬，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了我的肩上。

我开始多方打听，看有没有人可以为这件事牵线搭桥。经过多方斡旋，最后找到了黄永玉的学生——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中国画学会副主席肖振中。肖振中答应一试。因为此时黄永玉年事已高，他的女儿谢绝一切求字求画的客人来访，他在凤凰县的玉氏山房只可远观，根本进不去，而且黄永玉天马行空、行踪不定。近两个月时间过去了，求字的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年关将至，还是迟迟没有半点消息，我急得寝食难安。我想是不是可以给黄永玉写一封信？于是我提起笔，冒昧地把常德修建河街的设想以及我们希望他题写街名的愿望如实地表达了。我知道他的性格，最不喜欢别人提及“意义”“理想”之类，所以信写得比较短，尽量轻松风趣有味，我期盼黄永玉会因为信中的那么一点点“意趣相投”对这件事“高看一眼”，我至今也不知道黄永玉是否看到了这封信。2015年1月15日，肖振中告诉我，黄永玉的一个近亲近期去看望他，我们可以趁这个“档期”请这位近亲帮忙，表达我们的诉求。

2015年1月18日，好消息传来，这位近亲将于19日飞往北京，20日有望请黄永玉题写街名。20日中午12时29分，我的手机收到了肖振中发来的几张照片：黄永玉正在创作，还有写好的4个潇洒飘逸的大字——“常德河街”。而且根据我们的请求，还用摄像机录制了多段黄永玉在题写街名时的视频。

从多段视频中可以看出，黄永玉是20日临近中午开始创作的，写得兴起，一时忘性，竟然在“街”字里面加了一个“口”字，写完才觉得不对劲，本来准备重写，但黄永玉对这幅字比较满意，于是他细心地用水笔浸湿那个“口”字，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下来，再用同样质地的宣纸贴补好，一点都没有影响整体效果。

最巧合的是，2015年1月20日恰好是常德河街和常德德国风情街开工建设的日子，事先并没有约定，远在北京的黄永玉正好在题写街名。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让人感叹：缘分原来这么神奇！

黄永玉先生就这么自由潇洒地走了，他为常德留下的“常德河街”四个大字见证着常德厚重的历史和文化，展示着常德活色生香的生活情态和生气勃勃的未来。黄永玉曾经跟一位朋友说，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朋友们想念他了，可以去看看天，看看云。而我们常德人，想念黄永玉了，还可以去看看常德河街。